胭脂_第十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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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十章 (第6/6页)



    “是不是这样就不用叫菜了?”我笑问。

    她瞅我一眼“你最近心情大好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叶伯伯很生气。”

    我迅速分析她这句话。气…气什么?两个可能性:一、为我拒绝他。二、为我往新发基。一已过时,他不可能气那么久,故此为二的成数比较高。

    从这句话我有新发现,母亲与他又开始说话了。

    我笑问:“他约会你?”

    母亲支吾“我们吃过一顿饭,还不是谈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华之杰大把工程在外国,做生不如做熟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是要做生。”

    “他气。”

    “他看不开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他栽培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总会报答他。”

    “他说,你是不是不齿于他,要痹篇他。”

    “绝不。”

    “那一家也不过是酒店,你已做过,难道不腻?”

    “他叫你做说客?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他又对你诉苦了?”我很替母亲宽慰。

    “是呀,”母亲嘲弄地说“他现在比以前更苦,他向人求婚,居然被拒,苦也苦煞脱,没有苦水,他来找我这个老朋友作啥?”

    我忍不住笑,一切恢复旧观。

    她犹疑一刻“你父亲如何?”

    “不行了,”我有一丝苍凉“数日子,在这段时间内,我会尽量陪他。”

    母亲说:“他把一切委诸命运,其实cao纵他命运的,是他的性格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他仍是我父亲。”

    气氛有点僵。

    母亲努力改变话题:“陶陶昨日挂电话回来,我同她说,新戏后天开拍,催她回来,你猜她在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“火焰山。”

    “别开玩笑。她在威海卫,真是,连我们没去过的地方,她都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她很年轻,胆子大,志向远,这个时候不飞,就永远飞不起来了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以前你也尝试过要把她缚住。”母亲说。

    我尴尬地笑。

    “你有没有想过归宿的问题?”

    “我的归宿,便是健康与才干。你还不明白?mama,一个人,终究可以信赖的,不过是他自己,能够为他扬眉吐气的,也是他自己,我要什么归宿?我已找回我自己,我就是我的归宿。”我慷慨陈词。

    母亲说:“哗,我还没听过比这更激昂的讲词,你打算到哪一家妇女会去发表演说?”

    “这是真的,我只有三十五岁,将来的日子长着呢。”

    “啊,‘只有’三十五岁,以前我老听你说你‘已经’三十五岁。”

    我厚着面皮说:“嗳,我现在的看法变了。”

    “很好很好。”

    我们吃完饭就走了。

    mama羡慕郭大小姐嘴上那只粉红色的胭脂。为了讨好她,为了做人苦多乐少,为了纵容自己,我说:“马上替你去买。”

    我们在门口分手,她打道回府,我去百货公司的化妆品部。

    我把唇膏与腮红一只只研究,摆满玻璃柜台。

    “杨小姐。”

    我转过身子。

    哎呀,是关太太,不,孙灵芝小姐。

    我有点心虚,怕她会记仇,这个小地方,谁不知道谁的事。

    但一眼看过去,只见她身光颈靓,容光焕发,穿戴合时,大白天都套着大钻戒,起码三卡拉,耀眼生花,她的皮肤比以前更白皙,眼睛更闪亮。

    看样子她正得意,一个人,际遇好的时候,气量自然扩大,想来不会与我计较,我可以放心。

    我连忙活泼地用手遮一遮眼,打趣地说:“这么大的一个灯泡,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来。”

    孙小姐被我恭维得一点芥蒂也不存。

    孙小姐打我一下“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托福,过得去。你呢?”

    “我结婚了,在夏威夷落籍。”

    “恭喜恭喜。”这是由衷的。

    “我刚才在嘉蒂斯已经看见你,你同朋友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家母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年轻,”她诧异“这么漂亮。”她展开笑容“令千金也是个美女。”

    终归纳入正题。

    我笑“只有我夹在当中,不三不四。”

    “杨小姐,你根本不打扮,来,我帮你挑一只好的颜色。”她取起柜台上的盒子。

    我小心应付。

    “我没想到杨陶是你的女儿,”她闲闲地说“她同叶世球走?”

    我笑着耍太极“报上是这么说,孩子大了,我也只得装聋作哑。”

    “世球最喜欢在选美会中挑女朋友。”在这一刹那,她有无限依依,声线都柔和起来,一个女人是一个女人,尚卢高达之名句。

    对,记得她是檀香山皇后。

    “这只颜色好。”她下了结论。

    我一看,是种极浅的桃子红,搽在脸上,可能无迹可寻,但看上去一定十分娇柔。

    孙灵芝说:“我买一盒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我要三盒。”

    “三盒?”她扬起一道眉。

    “我上有母亲,下有女儿。”我微笑。

    “呵是。”孙小姐恍然大悟。

    售货员替我把粉盒子包好,我接过,与孙灵芝道别。

    我走出店铺,阳光如碎金般揉入我眼中。

    我忽然发觉,女人,不论什么年纪、什么身份、什么环境、什么性情、什么命运、什么遭遇,生在一千年前,或是一千年后,都少不了这盒胭脂。

    噫,胭脂是女人的灵魂呢。

    我愉快地伸出手,挡住阳光,向前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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